许芸芳用干净布条蘸了清洁水给小花猪擦身上的血，脸盆里的水渐渐变成血红；她拿消了毒的剪刀剪开小花猪伤口边的毛发......当她把小花猪的伤口缝合包扎好后，勉强对老三笑：“现在让姐姐帮你清洗伤口？然后乖乖地睡一觉，姐姐保证，明天你和小花猪都会好起来的。”老三放下心来，羞怯地露齿一笑，血桨糊着的嘴里，门牙掉了一颗。老三全身多处受伤，腹部有大块淤血，额头被打破头皮。但他强忍着不哭。等许芸芳给他清洗包扎好，他就抱着同样被包扎得粽子一样的小花猪走进卧房，慢慢爬上床，和小花猪头挨头睡。许芸芳走到老三床前坐在床沿，轻轻抚拍安慰老三，伤痛难忍的老三睁眼看看他姐，闭上俊美的眼眸。拍着拍着，许芸芳趴在床前迷迷糊糊睡过去。她隐约听得外面的几个男人在低声嘀咕，想来是在商讨如何找许知纠报复的事，她太累了，明天再说吧。当她惊醒过来时，只听得一阵零乱的脚步声冲进屋子，她轻轻从老三肩上抽回手，走出老三老四卧房。许维清最后一个冲进门，怦一声把门板抵上，再插上门梢，冲到窗户前往外看。“你们？”许芸芳莫名其妙，“这么晚了干啥了？”五个大大小小的男人都不说话。“说话，章如杰！”许芸芳低吼，“十有八九干了啥坏事？！”“我们小芳生气最有美感。”章如杰捋捋额前根本就没有的刘海，眯着眼睛讨好地笑——“再不说我踹死你！”许芸芳提起脚就飞过去。“不是我的主意！我哪敢出这种毫无创意的馊主意啊是不是？”章如杰忙躲到许耀宗身后，优雅地伸出一根手指，“是......”他先指向许耀祖然后指向许维清。许芸芳走到窗户前，拨开许维清，大吃一惊——远处的许国荣家燃起熊熊大火，村里的狗在疯狂吠叫，许国荣挨邻挨户的邻居拿着火把大喊大叫救火，村子里人声鼎沸。许芸芳吓得三魂飞了两魂，拽着许维清的胳膊几乎掐得他叫娘，“你又烧了三娘的房子？”“小芳，我们也不能任人欺侮是不是？”许维清可怜巴几地分辩，“那不是咱们老三被打了吗，小花猪快死了吗，我们总得找点啥回来是吧？！”许芸芳扔开许维清，指着许耀宗兄弟，气得浑身颤抖：“你们！你们没脑子啊？我说过让你们去报复吗？我说过让你们去放火吗？要是烧死了人，你们全都得陪葬啊！”“是我的主意。”许耀宗直着腰说，“我是一家之主，我说了算。”“你能啊你！”许芸芳冲到许耀宗面前，高高扬起的巴掌最终没有给比她高一个头的弟弟打下去，“上次许维清放火烧了三娘的猪圈，三娘能饶他，那是因为他老汉儿是村长。现在你们——三娘能饶过你们吗？全村的人，还有谁能帮你们说话？！”“我们只烧了猪圈！”许维清扬扬自得，“许国荣又买了一头青猪，我们算好了的，就烧他龟儿子的猪，不会烧着人！”“你个猪脑子！”许芸芳气得说不出话来......如果没有许维清帮忙，如果没有章如杰煽风点火，许耀宗三兄弟就是想报复估计也不可能去烧三娘的猪圈。但事已经至此，说什么都没有用了。“放心放心，我亲爱的小芳你放心！”章如杰眼见许芸芳真生气了，急忙抹稀泥，“我们没打算烧死他们人，就是想给他们一个教训。这个事，没啥大不了的——我们这不是为老三报仇吗？”“哥——”一直趴在窗户前的老四叫道，“他们是要来抓我们吗？”“不会——”许维清大大咧咧地说，“不就烧个猪圈吗？我老汉儿是村长——”许芸芳跑到窗户前——许国荣家的明火已经大部分扑灭，但从他家游走出一长串火龙。她闭了闭眼眸，急速地吩咐道：“耀祖拿上所有钱，耀宗背上老三，咱们马上走——”“走哪里？”屋子里大大小小的五个男人异口同声。许家山是再也呆不下去了，三娘会抓住这个机会报复打击，甚至，还会要挟村长将许耀宗兄弟送到派出所关起来，那，这个家就真的完了；方家坝又不能回去，就算怂货方皓轩勉强忍受，方氏也万万不会接受许耀宗四兄弟避难。小堰塘镇？宝崃县城？这两个地方都不是她能呆得长久的。老三身上有严重外伤，需要时间休养和治疗，更需要钱和药物。如果老三发生败血症那后果不堪设想。穷途末路，哪里才是他们的安身之所？她蓦地指向章如杰：“烟水城！”章如杰大喜过望，但一秒钟过后又变苦脸：“小芳啦，我当然最喜欢你去烟水城......只是，只是......”许维清的反响更大，“小芳，你不能嫁给他，我排在第一的。如果你不回方家坝那就嫁给我，在许家山没有人能碰你！”“姐——他们好像要过桥了！是许知安！”老四还趴在窗户前。“去烟水城！”许芸芳再次果断决定，懒得再与两个混蛋男人说事，“我们走！再不走就来不及了。我们这一关是过不了的，除了远走高飞——”“我去找我老汉儿——”许维清挠挠大光头，也是急了，“我不准他开村委会，不准他——”老三发起高烧，许耀宗摇不醒他，许芸芳拿了一碗药水来给老三灌下，撕烂被单把老三裹好，帮助许耀宗背在背上。许耀宗再弯腰抱小花猪时，却见小花猪已经死得冰冷。“我们没有小花猪了。”他傻傻地说。许芸芳点头，她知道她救不活小花猪，但为了救老三，她现在必须拼尽一切努力。“我跟你们走！”许维清眼看心爱的小芳要跟烟水城的混蛋章如杰走，他不得不当机立断，“总之小芳到哪里我也要到哪里。”“小芳，我最可爱的小芳，”章如杰拄着拐杖跟在许芸芳前前后后转，“咱们去宝崃县城行吗？或者去省城也行......”“你不是修了六间新房子吗？正好借给我们住一段时间，等老三身体好了，等这件事缓缓我们再回来。”“可是那房子已经不属于我了。”章如杰冲口而出。许芸芳傻了，盯着章如杰：“你说什么？”“我最亲爱最美丽的小芳，”章如杰苦着脸，“我是修了新房子......我原本想多挣点钱来给你，真的，想风风光光地娶你进门。我堂弟章多多帮我照看修房子，等我把最后一单生意做完回家的时候，新房子就变成堂弟的了。我发誓我没有骗你，那房子真的属于我，所有的钱都是我出的，但最后就成了堂弟的......”许芸芳看着他，点头：“很好，我必须去看看你为我修的新房子——”“姐......他们过桥了！”老四惊恐地叫：“他们可能也要烧我们的房子！”一行七人匆匆逃到山上，等他们回头看时，许富贵辛苦一辈子守候的，列祖列宗十八代传下来的祖宅，已经淹没在一片火海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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